徒步的骑手【美国政治-法律科普文之三:川普的诉讼与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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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的骑手【美国政治-法律科普文之三:川普的诉讼与证据】
本文转自 “徒步的骑手”的 X 账号:@CaminoTexas | 2024年9月7日
2020大选前后,川普在联邦法院和几个州的州法院提起60多起诉讼,法庭没有发现大选舞弊的证据。对于川普的这类诉讼,法学教授查斯汀·莱维特评论说:“一件诉讼如果没有事实证明被告违反了法规或宪法,无非就是一条推文加上诉讼费。”
一、重演“小布什诉戈尔案”?
2020大选前夕,金斯博格法官去世。川普总统表示,有必要在大选前任命一位法官填补空缺,因为2020年选举结果可能需要法院来决定。[1]这种说法自然让人们想起2000年大选的一幕。那年,在决定大选胜负的佛罗里达州,戈尔跟小布什只差几百票。双方就重新计票问题展开司法诉讼,相持一个多月,最终由最高法院判决,停止重新计票,小布什以537票领先戈尔,大选结果才水落石出。很多人担心,2020年大选也会出现类似情况。
关于“小布什诉戈尔案”,外界有很多误解,以为是法院判小布什赢了选举。事实上,法院并没有判小布赢了佛罗里达的选举,法院也没有判决选举输赢的权力。谁赢了选举是由选票决定,而组织和管理选举的权力在各州,选举结果由各县负责官员审核,并由州务卿依既定的法律程序认证。按照美国《宪法》第二条第一款,选举事务属于各州的权限。 “小布什诉戈尔案”的判决维护了佛罗里达州的法定选举程序和州议会为选举立法的宪法权力。小布什胜选是最高法院判决的自然结果,并不在法院的判决意见之内。[2]
2020年大选前后,川普反复指控选举舞弊,在几个争夺州密集发起诉讼。那么,2020年大选会不会重蹈2000年大选的覆辙,由最高法院判决之后才会有结果呢?选举之前,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比如说,双方势均力敌,最后的争夺集中在某一个州,选票十分接近,谁赢了那个州,谁就赢了大选。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双方肯定会就重新计票、计票程序、计票标准等问题提起诉讼,法院就不得不充当2000年大选中的角色。事实上,大选之前,川普的竞选团队、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和几个争夺州的共和党组织已经开始为出现那种情况做准备。其中,值得关注的是共和党起诉宾夕法尼亚州务卿一案。[3]
2020年大选正值疫情肆虐,宾夕法尼亚像很多州一样,邮寄投票的选民数量大增,邮局出现积压,递送速度减缓,造成了很多延误。针对这种情况,州务卿决定邮寄选票以选举日或选举日前的邮戳为准,邮戳不清楚的选票,只要选举日后三天收到,都将计入合法选票。共和党就这一政策起诉州务卿,宾州最高法院判决州务卿的邮寄选票政策合法。原告上诉到美国最高法院。当时已经临近大选,最高法院在选举日前来不及判决,紧急要求州务卿把大选日以后收到的选票分开存放,单独计票,等待审理判决。
大选之前,这是一起比较有潜力的诉讼。如果双方在宾州得票差距微弱,以邮戳为准计算选票拜登就能赢,以选举日收到为准计算选票川普就能赢,最高法院的判决结果就能决定宾州选举的输赢。不过,大选投票结束后,从双方的得票情况和各州计票情况看,2000年大选“小布什诉戈尔案”的一幕不会重演。双方在宾州有争议的邮寄选票只有1万张左右,已按照最高法院要求另行保存,没有计票,而拜登在宾州领先川普8万多票。另外,从各州投票结果看,拜登不需要赢宾州,也可以获得270张选举人票。这起诉讼已经失去了改变选举结果的潜力。无论最高法院的判决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宾州的选举结果,更不会影响全国的大选结果。直到2021年1月20日,拜登总统就职,最高法院仍然没有对此案做出判决。2021年2月22日,最高法院宣布拒绝受理。[4]
虽然2020大选不可能重蹈2000年大选的覆辙,但“小布什诉戈尔案”却是一份影响深远的法律和政治遗产,它主要涉及《宪法》第二条第一款规定的州议会对选举事务的立法权和“第十四修正案”的“平等保护”条款。
当时,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准许全州验票,找出有瑕疵的选票,人工复查计票。小布什在领先537票的情况下,上诉到了美国最高法院,要求停止重新验票计票。佛罗里达州各县的投票方式、计票方式和判定废票的标准等并不完全一致,一个县的废票在另一个县可能就会被认为有效。按照《宪法》第十四修正案的“平等保护”条款,每一张选票都有平等的效力。如果有同样瑕疵的选票在一个县有效,在另一个县无效,显然违反了“平等保护”条款。所以,如果允许全州重新计票,从600多万张选票中找出有瑕疵的选票,但没有规定全州一致的计票标准和程序,不符合“平等保护”条款的要求。基于以上理由,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的判决,裁定停止在现有条件下重新验票和计票。
从理论上讲,戈尔可以请求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按美国最高法院的意见重新判决,但在现实世界已经不可能。联邦法律规定,各州选举人团必须在12月第2个星期三之后的星期一到州府投票。2000年,这个选举人团投票的日子是12月18日。联邦法律同时规定,为了确保选举人团投票如期举行,选举人团投票日之前6天,各州负责选举的官员必须认证本州的选民投票结果,这个日期被称为“安全港”。2000年大选,这个“安全港”是12月12日。而美国最高法院做出判决时,已经是12月11日。佛罗里达州根本没有时间统一各县的计票标准、按照统一标准培训计票人员、找出并清点有瑕疵的选票。这个法定的“安全港”日期和选举人团投票日期属于成文法律,法院没有权力改动,只有国会才有权变更。
按照《宪法》第二条第一款,各州议会有权立法规范选举事务,包括确立选举人团的产生方式。如果法院越俎代庖,就涉嫌违宪。所以,法院要尊重《宪法》赋予州议会的权力,不能在选举之后通过司法判决妨碍州议会确立的选举程序。具体讲,佛罗里达州议会确立的选举法律对投票、计票、选举人产生的方式、选举人投票日期都有具体规定。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要求重新验票,无法遵守12月12日州务卿认证投票结果的“安全港”日期,等于改变了州议会的选举立法。这种做法违反了《宪法》第二条第一款赋予州议会的权力。[5]
选前,共和党就宾州邮寄投票截至日期发起诉讼,依据的就是“小布什诉戈尔案”确立的上述法律原则。如果最高法院坚持这一原则,不考虑2020年大选期间疫情和邮局延误的特殊情况,将来可能会判决宾州的做法违宪,把大选日后收到的选票作为废票。不过,如前所述,即便如此判决,也不会改变宾州的选举结果,更不会影响全国的选举结果。这意味着,跟2000年大选相比,同样是最高法院判决原告赢了诉讼,对选举结果的影响却完全不同。
需要指出的是,宾州这起选前诉讼不同于大选之后共和党和川普竞选团队在各州提交的诉讼。在这起诉讼中,双方对基本事实没有争议,主要的争议是在法律方面。大选之后,共和党和川普竞选团队在各州提起的诉讼主要问题在于缺少事实性证据。
二、舞弊指控
输了选举就指责选举舞弊,本来是一些第三世界国家劣质民主中的特色现象。但2020年大选,类似现象却出现在民主传统悠久的美国。从大选前半年开始,川普不断指责选举舞弊,做舆论准备。大选之后,川普选票落后,不承认投票结果,并在几个关键州提起诉讼。不过,跟川普的高调指控相反,他的团队在大选后提起的诉讼没有指控“投票舞弊猖獗”,事实上,这些诉讼涉及的有争议选票数量从几十张到上千张不等。即便赢了诉讼,也改变不了各州的选举结果。况且,大部分诉讼因为没有证据支持而被法庭驳回或由原告主动撤诉。[6]
川普阵营在媒体上发出的选举舞弊指控在司法诉讼中面临难以克服的障碍。比如,选举事务并不由民主党或拜登团队控制和管理,而是由各州的州务卿负责管理,各县的选举官员处理投票、计票等具体事务。在几个争夺州中,州务卿、州检察长、县负责选举的书记官既有民主党人,也有共和党人,也有无党派人士。如果指控民主党和拜登团队舞弊,必须证明他们跟不只一个州负责选举的各级官员勾结,联合作案。
而且,川普只在一个州翻盘是不够的,而是需要在宾夕法尼亚、乔治亚、亚里桑那、密歇根、威斯康辛、内华达等至少几个州同时翻盘才有希望拿到270张选举人票。但乔治亚州和亚里桑那州的州务卿或州长、检察长是共和党人,指控他们或他们的下属跟民主党和拜登竞选团队共同作案,搞大规模选举舞弊,违反常识;在法庭上用证据证明这些指控,更是难以想象的事。
在联邦和各州执法部门没有立案的情况下,法院不可能只依据竞选一方的舞弊指控推翻选举结果。事实上,川普竞选团队在大选后发起的系列诉讼面临的共同问题是缺少证据。比如,11月12日,共和党和川普团队的律师在亚里桑那州法院当庭声明,原告不是指控选举舞弊:“这不是个舞弊案。我们没有指控舞弊。我们没说任何人试图偷走选举。”在没有证据证明选举舞弊的情况下,原告的律师承认,诉讼只涉及一些选票的技术性问题,即选举工作中“无意的错误”。[7]
前一天,同样一幕也发生在宾夕法尼亚州法院,川普竞选团队的律师对法官说,据他所知,诉讼所涉及的有争议的选票不存在舞弊问题,只有一些技术合规问题。在法庭陈词中,川普的律师甚至反复强调,被告是诚实的选举工作者,只是在选票合规方面存在一些漏洞。川普竞选团队的律师在法庭上的这些表述成了对川普指控“选举舞弊”的反驳。[8]
除了在各州发起诉讼,川普也向联邦司法部施加压力。11月10日,司法部长巴尔签署备忘录,授权联邦检察官初查现有指控选举舞弊的线索是否值得进一步调查。一些媒体报导说,巴尔宣布“调查选举舞弊”。这是对那份备忘录的过度解读。巴尔在备忘录中强调,只有在发现足以改变州选举结果的明确可信的证据时,才允许在州务卿认证选举结果前做进一步调查;即使证据清楚,如果不足以改变州的选举结果,就要等到州务卿认证选举结果后再进一步调查。[9]
巴尔签发这个备忘录,主要原因是对司法部的政策性变化做出说明。按司法部以前的政策,联邦检察官在州务卿认证选举结果前不公开调查选举舞弊指控。2020年选举的特殊之处在于,总统带头指控选举舞弊,公开要求司法部调查。司法部长巴尔显然没有顶住来自白宫的压力,但要联邦检察官在州务卿认证选举结果前公开介入一些跟选举有关的事务,就要改变司法部以前的政策,用备忘录的方式讲清楚,授权联邦检察官先看看有没有值得进一步调查的舞弊证据。[10]
巴尔的备忘录公布不久,司法部负责选举舞弊调查的官员理查德德德·皮尔格(Richard Pilger)辞职抗议。这个备忘录和司法部的调查有没有可能改变大选结果呢?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有可能:在巴尔备忘录指导下,三个星期之内,联邦检察官在宾夕法尼亚州、亚里桑那州、乔治亚州、密西根州、威斯康星州、内华达州同时发现重要线索,立案调查有组织的选举舞弊,而且至少三个州的联邦法庭大陪审团决定起诉犯罪嫌疑人,确证作案结果影响了数以万计的选票,足以改变至少三个州的选举结果。在那种情况下,川普才有希望赢几个案子,以大规模选举舞弊为由推翻选举结果。不过,基于美国的选举制度和选后情况判断,没有出现那种情况的可能性。
就像川普难以复制他在2016年大选中的成功一样,他也难以复制2000年大选小布什的险胜。各种条件都发生了变化,2000年对小布什有利的各种因素在2020年大选和选后诉讼中不复存在。况且,川普律师团队的声望和能力跟小布什的律师团队也有天壤之别。当年,小布什的诉讼团队由前国务卿詹姆斯·贝克(James Baker)领衔,团队中后来出了三位最高法院法官,还有一位参议员。2020年大选投票结束后,川普的女婿贾莱德·库什那(Jared Kushner)说要找一个詹姆斯·贝克式的领军人物打官司,但能找到的只有私人律师鲁迪·朱利亚尼和西德妮·鲍威尔(Sidney Powell)等。
11月11日,曾担任小布什总统高级顾问的卡尔·罗夫(Karl Rove)在《华尔街日报》撰文,题为“这次选举结果不可能被推翻”,指出没有证据表明有成千上万起选举舞弊,多得足以推翻几个关键州的投票结果。[11]
选后一周,各种迹象清楚地表明,美国选民已经用选票做出明确选择,川普大势已去。在1月20日任期结束那天,他或者以正常的方式离开白宫,或者以不正常的方式离开白宫,没有第三种选择。
三、谣言止于法庭
谣言和阴谋论是2020年大选的政治病毒。
选举日第二天,亚里桑那州谣言四起,说玛丽考帕县投票站向选民提供的签字笔有问题,填写的选票会被读票机拒读。谣言在推特和脸书等社交媒体迅速传播,一位妇女选民说,投票站工作人员强迫她用那种笔,被她拒绝,她坚持用圆珠笔填写选票,以免成为废票。
国土安全部“信息安全与基础设施安全局”主任克里斯托弗·克莱伯斯(Christopher Krebs)呼吁不要传播这种虚假信息。玛丽考帕县政府也发表声明辟谣,说投票站工作人员都经过培训,按规程向选民提供经过验证的笔填写选票,不影响机器扫描和读票。当天傍晚,抗议的人群开始在计票中心外的停车场聚集,有人带着枪,打着“停止偷窃”的标语。那是川普指控选举舞弊的口号。当时,拜登在亚里桑那州领先,但计票越多,川普跟拜登的差距越小。抗议者要求继续点票。负责选举的州务卿凯蒂·赫伯斯(Katie Hobbs)说:“搞不懂这些人抗议的目标。我们当然要计每一张选票。法律要求我们必须那么做。”[12]
在川普支持者示威的同时,两位用投票站提供的笔填写选票的共和党选民起诉玛丽考帕县的选举官员。第二天,川普的竞选团队和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作为共同原告加入诉讼。原告指控用那种笔填写的选票会被读票机拒读,即便没有成为废票,也要由人工重读,导致计票错误。原告要求县政府负责选举的官员纠正“错误选票”,允许用那种笔填写选票的选民进入现场监票,亲眼目睹自己的选票被正确计入。原告向法庭提交了一位计票工作人员的证词,称见证过读票机拒读那种选票。
亚里桑那州共和党籍的司法部长马克·布尔诺维奇(Mark Brnovich)称收到数百个选民举报,他要求玛丽考帕县和州务卿调查举报内容是否属实。县检察官响应,调查后确认读票机读有争议的选票没有问题,并邀请司法部长亲临观摩读票和计票过程。11月5日,州司法部长签发备忘录,肯定了县选举官员的工作,确认用投票站提供的笔填写选票不会导致废票。[13]
事实上,很多州的投票站都给选民提供同一种笔填写选票,没有遇到机读问题。玛丽考帕县选举官员要求那位在社交媒体上做不实指控的妇女停止散布歪曲的信息,但被置之不理。选举官员只好求助警方。县治安官找到那位妇女,向她展示了官方的辟谣文件。至此,投票笔谣言真相大白。川普团队在亚里桑那州的第一起选举诉讼还没有正式开庭,就已经结束了。原告向法庭提交撤诉请求,11月7日,法官开庭批准撤诉。
在撤诉投票笔案的同时,亚里桑那共和党和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发起第二轮诉讼,联合起诉县选举官员,指控选举工作人员行为不轨,导致合法选票不能正常计入。州务卿发表声明,称原告是“抓救命稻草”,缺少证据,没有胜诉的希望。原告向法庭提交了共和党选举观察团和选举工作人员的证词。11月10日,代理原告的律师事务所请求法庭允许终止代理,退出共和党和川普的法律团队。法庭批准了那家事务所的请求。[14]
律师行业的职业伦理规范禁止律师提交轻率的无证据诉讼。违者可能会受到法庭和州律师监管部门的处分,情节严重者,甚至会遭到暂停或吊销执照的惩罚。选后第一周,川普的竞选团队在几个争夺州提起数十起缺少证据的诉讼,律师行业开始出现大量有关律师职业伦理和纪律处分问题的讨论。
11月10日,在宾夕法尼亚州蒙哥马利县法院,川普竞选团队的律师要求法庭下令停止计点592张“问题选票”。法庭上,法官问原告律师:“我问你个具体问题,要有具体答案。你是不是指控那592张选票涉嫌欺诈?” 律师回答:“据我所知, 没有。”法官又问:“你是不是指控投那592张票的选民受到非法或不当的影响? 律师回答:“据我所知,没有。”川普阵营的律师反复申辩,说他无意指控被告欺诈,相反,被告都是诚实地履行职责,只是有些地方不完全符合技术规范。[15]律师在法庭上的陈词显然跟川普指控宾州选举舞弊的说法不符。
在州法院发起诉讼的同时,川普的团队也在驻宾州的联邦法院发起诉讼,要求停止点票,理由是没有共和党观察员在点票现场监票。在法庭上,法官问原告的律师:“你们的观察员在不在点票现场?”律师含糊地回答:“不是没有人在现场。”法官追问:“作为本庭的律师,我问你,代表川普团队的人在不在点票现场?” 律师回答:“在。”法官问:“抱歉,你来告什么?” 被告提供的证据显示,当时有12名共和党和5名民主党观察员在现场监督计票。川普律师提出,观察员离计票员太远,看不清楚。法官警告双方律师,诉讼要诚实,法庭有权惩处违纪律师。[16]
四、证据
在密西根州的诉讼中,川普的竞选团队指控选举工作人员涂改邮寄选票日期,并向法庭提交了一位选举观察员的“证词”(affidavit)。在美国各州,任何人可以在公证员面前做一份“证词”。不过,这种“证词”跟证人在法庭上作证,经对方律师交叉质询提供的证词不同,往往无法满足证据法的相关要求。要求之一即不能是“道听途说”或“传闻”(hearsay)。比如,典型的道听途说:张三听李四说他看到了什么。川普在密歇根要求停止计票,提供给法庭的“证据”是一位计票观察员的证词,说她听有人说计票时把邮寄选票的日期从11月4日改成了11月2日。
川普团队的律师把这位计票员的道听途说作为证据呈交法庭,被法官质询。法官问:“我想搞明白,为什么这不是道听途说...提供证词的人说她听到另一个人说有违法行为。然后,你依据她说的话起诉。”律师回答:“她是根据第一手知识......” 法官问:“我听到另一个人说什么。你告诉我,这为什么不是道听途说。”[17]最终法庭判决,起诉依据的是“双重道听途说”,没有证据支持,驳回了起诉。
在乔治亚州法院,川普的律师指控有53张票是在选举结束后收到,被计票人员改了日期,所以要从计票中排除。原告和被告传唤了四位证人。原告的两位证人作证说,他们其实不知道那53张选票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被告的两位证人作证说,他们确认那53张选票是投票结束前收到的。法庭判决:“否决诉求,驳回诉讼。”理由是没有证据证明那些选票是在选举之后收到的,也没有证据证明县负责选举的官员在计票中违反任何法律和法规。[18]
在内华达州法庭,川普阵营要求禁止机读辨识选民签字,提交的证据是一位78岁的盲人妇女证词。她在证词中称,自己的选票被偷,别人冒名顶替她投了票。县负责选举的官员回应,说他们已经联系到那位妇人,检查了她的选票和签名,确认选票是她投的。如果她仍然坚持被别人冒名顶替,可以签署一份证词,重新投票。但那位妇人表示没有必要。法庭认为,原告没有提供有效证据证明机读选民签字不可靠,驳回原告起诉。[19]川普和共和党在内华达州发起的另一起诉讼,原告在11月10日主动撤诉。
川普的选后诉讼有没有意义?在法律层面,答案很简单:只有足以改变大选结果的诉讼才有意义。而川普阵营发起的62起选后诉讼中,唯一胜诉的一起只涉及数百张争议选票,没有任何一起有希望达到改变选举结果的目标,绝大部分案子夭折在州县基层法院和联邦地区法院。
在评论川普的选后诉讼时,法学教授查斯汀·莱维特(Justin Levitt)说:“一件诉讼如果没有事实证明被告违反了法规或宪法,无非就是一条推文加上诉讼费。”[20]当然还有律师费。川普和他的竞选团队,还有他们的代理律师,知道这些诉讼缺少证据,主要是服务于政治目的。从积极方面讲,这些诉讼是一个教育选民的过程,使狂热的川普支持者不得不面对真相,逐渐接受选举结果。川普在宾夕法尼亚、密歇根、乔治亚、亚利桑那、内华达等州的诉讼,从代理律师在法庭上的表现看,不像认真地打官司。有的律师可能担心因涉嫌违反职业伦理和行业规范而被纪律处分。11月中旬起,几家知名律师事务所陆续退出代理川普阵营的诉讼。[21]
2020年大选,美国投票率创下120年来最高纪录,1.6亿选民参加投票。跟往常的任何一次大选一样,肯定会出现错误和违法的个案,由各州检察官和联邦检察官处理,但这些个案不影响选举结果。选前选后,川普不断制造大选舞弊的舆论,煽动他的支持者在各地发起抗议,并试图借助法院推翻大选结果。尽管川普阵营的诉讼几乎全部以败诉告终,他的大量支持者仍然相信大选舞弊和各种阴谋论。
大选结束后,《纽约时报》采访了所有州主管选举的官员,共和党和民主党都有,没有一位官员认为有证据表明存在大规模选举舞弊。但各州的选举官员意识到舞弊谣言和阴谋论带来的挑战。俄亥俄州共和党籍的州务卿弗兰克·拉罗赛(Frank LaRose)说:“人们有巨大能力,发明出关于大选的不实传说。各种阴谋论和谣言肆虐一时。” [22]大选前夕,联邦调查局曾对选民发出忠告:做一个聪明的、有鉴别力的信息消费者。可谓有先见之明。[23]
(注释版可到作者的专栏阅读)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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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版链接:
https://caminodetexas.substack.com/p/5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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